2月22日早報：三省監獄確診人數超500，防控必須全國一盤棋

因為前天湖北通報資料中訂正核減處理上的問題，昨天具體討論了疫情資料通報的六字基本要求：及時準確公開。沒想到今天又是兩個關於資料的新聞熱點。

一個是監獄系統突然通報確診病例。一個是湖北省委書記要求已確診的病例不允許核減，已經核減的必須全部加回。

傳染病防控必須全國一盤棋

監獄系統突然報告 505 例確診！截至 20 日 24 時，全國共有湖北、山東、浙江 3 個省的 5 個監獄發生了罪犯感染疫情，其中，湖北武漢女子監獄確診 230 例；湖北沙洋漢津監獄確診 41 例，疑似 9 例；湖北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疑似 1 例；山東省任城監獄確診 200 例，疑似 10 例；浙江省十里豐監獄確診 34 例。

這確實又讓大家嚇了一跳。雖然據通報沒有重症病例，而且都是輸入型病例，至今未發現疫情從監獄內向監獄外擴散。

疫情防控已經一個月，以封鎖武漢乃至湖北一省的代價，全國各地，上上下下，嚴防死守，織就了一張疫情防控的天羅地網，甚至連逃犯都有去自首的，怎麼還會有這麼一個大盲區？

新發傳染病疫情和其他災難相比，一個特徵就是全民性。在充分認識疾病和有效治療或免疫之前，沒有誰能確保自己絕對安全，概率不同而已。即使區域性爆發的疫情，也存在蔓延的風險，在人口流動性強的現代社會，這個風險更大。

另一個特徵是外部性。疫情中，個人行動不止影響自己，可能會影響其他人，甚至所有人，比如 0 號病人。個別地方的疫情和防控不僅影響當地，也可能會影響其他地方，甚至全國，比如武漢。

所以，每個人、每個單位、每個地方都有責任，都是防控主體，而不是被防控和服務物件。

所以，自我防護不只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他人，不只是因為害怕而自保。不聚會不是沒有人情，而是尊重親朋。

所以，援助疫區不只是出於情感和道義，也是幫助自己。疫區的封鎖是對所有人的安全做出的貢獻。

所以，疫情防控必須全國一盤棋，全社會一盤棋，《傳染病防治法》規定必要時可依法採取強制手段。

實際上還需要全世界一盤棋，世界衛生組織就承擔著號召和協調世界各國做好傳染病防治的任務，只是缺乏有效的手段，往往做不到。即使我們全力以赴消滅病毒，只要還有國家沒有消滅，就有再輸入的可能。

為什麼會出現盲區？

湖北省的解釋是“省監獄沒有接入傳染病疫情網路報告系統”，是 2 月 20 日夜間接到監獄部門手工報卡後確認新增病人。

疫情就是一份考卷，是對以前預防工作的檢驗。這次監獄系統疫情資料沒有及時掌握，導致前期資料不準確，公開時引起輿論譁然，檢驗出現有傳染病疫情網路直報系統還存在不足，至少在部分地方。2003 年非典推動了傳染病疫情網路直報系統的建立，這次新冠將推動這個系統的完善。

無獨有偶，20 日同時通報監獄疫情資料的還有山東和浙江。難道各省的監獄系統都沒有接入傳染病疫情網路報告系統？在數字經濟十分發達的浙江，似乎不應該出現這樣技術上的問題。這次盲區出現還可能的原因是疫情屬地化管理的問題。

有三個細節值得關注：

一個是監獄系統可能直接把統計資料報給了中央。2 月 20 日早上湖北衛健委釋出疫情通報，稱湖北省內新增確診病例 411 例，這個數字與國家衛健委通報的 631 例不符。當天中午湖北衛健委釋出宣告稱將新增確診病例數由“411 例”修訂為“631 例”，原因如上所述。也就是說，監獄系統可能有自己的統計報告系統。

二是山東省衛健委首次通報任城監獄 200 確診病例的通告網頁，也就是 2 月 20 日 12~24 時疫情情況通報上，沒有當天病例的地區分佈。而之前之後的通告網頁上，都有病例的地市分佈。可能通報時還沒有協調好，到底監獄系統的病例算在哪個地方。

圖片來源：山東省衛健委網站

三是湖北通報資料中，有監獄系統獨立統計口徑。監獄系統220例，明顯，武漢女子監獄確診資料，並沒有併入武漢確診病例數。

圖片來源：湖北省衛健委網站

疫情對各地有很大壓力，必須嚴防死守。疫情資料對各地政府也有很大壓力，誰的病人，是個大問題。這次疫情中，就有地方提出疫情資料認定的問題，是按治療醫院所在地認定，還是按感染時所在地認定。

理論上都有道理，從疫情描述的角度，後者更體現傳染源頭分佈，前者更體現傳染現狀分佈。實踐中，是按治療所在地認定，這符合就地治療的原則，可能也因為感染時所在地不好追溯。

因為傳染病有定點醫院，可能存在跨區縣的病人轉運，因此還得區分是按確診時醫院所在地認定，還是按治療時醫院所在地認定。目前看，主要是按前者，比如山東的通報就明確病例的地區分佈是“根據病例確診時醫院所在區縣統計”。

監獄系統是垂直管理的。垂直管理系統在一些要求屬地化管理的事務上，和地方存在一些溝通和協調上的障礙，並不鮮見，特別是涉及責任認定問題的事情。

三個省的多個監獄同一天報告病例，而且顯然不是當天新增，因為數量不小，可能不僅僅是資料報告系統沒有接入的原因，可能也有垂管系統疫情屬地化管理的問題。

雖然按照《傳染病防治法》第三章第三十條：疾病預防控制機構、醫療機構和採供血機構及其執行職務的人員發現本法規定的傳染病疫情或者發現其他傳染病暴發、流行以及突發原因不明的傳染病時，應當遵循疫情報告屬地管理原則，按照國務院規定的或者國務院衛生行政部門規定的內容、程式、方式和時限報告。

但實踐中可能存在問題。當然，問題出在哪一方，因為沒有更多資訊，並不能判斷。

實際上，也有一些監獄是執行了屬地化管理的。比如湖北省 20 日的通報中也明確，“截至 2 月 20 日 24 時，監獄部門報告的 271 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中有 51 例前期已納入相關地區統計並公佈”。

無論如何，這次疫情資料通報的出現的問題，提醒我國在未來改革完善公共衛生體系和應急管理體系時，需要研究疫情管理的屬地化問題，除了非典以來一直討論的疾控體系垂直管理的問題，還有嚴格落實傳染病人屬地化管理的問題。

不管“誰的病人”，都要管好！

前期下降趨勢看似有所回撥

由於通報了監獄系統的資料，因此全國除湖北外地區新增確診病例數出現了反彈。

截至 19 日，全國除湖北外地區新增確診病例數，已經實現自 2 月 3 日以來的 16 連降，被打斷了。一些評論認為的打贏這場“攻堅消耗戰”指日可待的結論，需要重新審視了。

總體趨勢沒有根本性變化

不過湖北、山東、浙江監獄系統共通報新增，佔今日全國新增的一半以上。如果將監獄新增病例從通報資料中進行減除，和之前趨勢還是一致。

全國除湖北省外新增確診病例仍然呈下降趨勢，為 31 例。也就是說，除了來自 2 所監獄的 227 例集中發病患者外，各省新增患者仍屬於散發性病例。一些省份不僅實現了確認病例 0 增長，而且所有確診患者全部治癒出院，比如青海（共 18 例確診）。

湖北省除武漢以外新增確診病例為 92 例，也相對保持在較低水平。

武漢市新增確診病例內 319 例，從 18 日的 1660 例開始，已連續兩天出現新增病例的明顯下降，日下降幅度達 62% 和 48%。

因此，不必因為監獄系統通報病例而驚慌。監獄系統通報資料，說明補了一個漏洞，這是更加織牢全國防控網，增加了抗疫勝利的確定性。

但也提醒我們，要查漏補缺，去除盲區。對一些重點人群需要高度關注，增強一些存在密集居住人群的特定場所，如養老院、福利院、監獄、醫院住院部等的防控措施。

重視新增疑似病人等先導指標的反彈

如下圖可見，我國現有確診及現有疑似總數正在穩步下降，但新增疑似人數也從 18 日起出現了從 1185 例到 1277 例再到 1614 例的“翹尾式”增長，新增密切接觸人數也在同期出現了增長。

新增疑似病例和密切接觸人數中極有可能隱藏著潛在感染者，這兩個指標的反彈也許從一定意義上意味著，未來幾日我國新增確診病例數有可能有一些小幅波動。這符合“疫來如山倒，疫去如抽絲”的一般規律。

當前，更重要的是檢測發熱門診的資料趨勢。

當然，發現患者總要比繼續隱藏要好，目前大概能夠推斷出，這些疑似病例和密切接觸者中有相當部分來源於監獄系統，明確了管控目標和傳染源以後，才能更好地展開防控工作。

對醫學科學容錯

21 日湖北省關於通報疫情防控最新進展的釋出會上宣佈，湖北省委書記應勇同志明確要求，對已確診的病例不允許核減，已經核減的必須全部加回，對相關的責任人要查清事實，嚴肅問責。

這似乎大可不必。雖然之前將核減病人從新增確診病人中核減，確實不科學，導致了公眾的困惑，相信也導致了決策部門的困惑。但是隻要把核減病人從累計確診數中核減，問題就解決了。沒道理不允許核減，更沒道理將已經核減的必須全部加回。

首先，訂正核減是科學需要，或者說是對醫學侷限性的彌補。之所以要核減，是因為之前確診的病人可能是“假陽性”。試劑檢測有假陰性，會把感染病人放走，也有假陽性，把沒感染的誤判為感染。

其次，訂正核減是完善防控措施的需要，或者說是對之前防控措施的糾偏。之前為了加快收治病人，將湖北的診斷標準放鬆，2 月 11 日增設臨床診斷病例，也就是沒有經過試劑檢驗但臨床症狀明顯的病例也可以收治，不排除有非感染但患其他肺炎的。

然後 2 月 13 日又把臨床診斷病例併入確診病例，也就是把那些沒有感染的也算作感染患者了，需要經過核酸檢驗，訂正核減。

第三，訂正核減是依法抗疫的需要。根據《統計法》第三十條，統計人員進行統計調查時，有權就與統計有關的問題詢問有關人員，要求其如實提供有關情況、資料並改正不真實、不準確的資料。

將核減病人從新增確診病人中核減不科學，因為不能體現疫情的真實情況，影響對疫情的研判。不允許訂正核減，甚至將已經核減的加回，也不能體現疫情的真實情況，同樣影響對疫情的研判。

對疫情防控科學容錯

全面加強疫情防控，“嚴肅問責”是重要的保障。但也要承認，對這個病，我們的認識還不夠，仍然有很多不確定性，因此在防控中難免會有一些客觀因素導致的疫情波動等等，也需要一些科學的容錯。

這樣，各地各級才能在疫情防控和復工復產這兩件對立統一的大事上，敢於擔當，果斷決策。

從這個角度講，更需要給甘肅點贊。

昨天，甘肅省宣佈自 2 月 21 日 14 時起，將甘肅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應急響應級別由一級應應急響應級別，由一級急響應調整為省級三級應急響應，打響了降低疫情防控響應級別的第一槍。

目前甘肅省仍有現存在治患者 18 例，連續三日未有新增病例且近一週新增病例僅 1 例。

第一個啟動一級響應，需要勇氣；第一個降低響應級別，更需要勇氣。

今天這個日子也挺特殊，正月最後一天，2020.2.22！

1 月 20 日-2 月 20 日全國疫情分析圖

• 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健康經濟研究室團隊製作
• 資料均整理自國家、各省衛健委或人民政府釋出的每日/實時疫情資訊

感謝中國社科院大學碩士研究生談佳輝同學提供的助研工作